第0874章 幽灵晚宴（下）

　　在某些时候——虽然不多，却依旧存在——艾琳娜会欣赏格兰芬多学院的勇气。
　　当忌辰晚会的菜品说明牌升起来，格兰芬多的小巫师们却依然无所畏惧地拿空了一轮“幽灵菜肴”时，她猛然意识到现在就是最让人钦佩、欣赏的时候。
　　她端着手中餐盘，排在了“幽灵菜肴”区域的队伍后边，等待着队伍挪动。
　　原本有些沉默的自助餐区忽然变得热闹起来，空气中飘荡着兴奋的窃窃私语。
　　小狮子们议论着那些闻所未闻的菜肴、那些匪夷所思的烹饪手法——自助餐台上所有的菜肴无一例外地收获了好评，在艾琳娜嘴角牵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。
　　随着菜肴的拿取速度变快，霍格沃茨厨房传送过来的菜品也愈发新鲜。
　　自助餐区四溢着烤肉和奶酪所散发的香味，混杂着朝天椒爆炒之后的辛香，以及臭豆腐那独特发酵味道，不经意间驱散了萦绕在大厅的幽冷寒意。
　　在人头攒动中，不少此前聚集在舞池中央的幽灵也逐渐好奇地看了过来。
　　不过鉴于学生们还没散去，来自学校之外的幽灵们暂时远远地飘在用餐区外，他们打算等到霍格沃茨的孩子们回到各自餐桌后，趁着间隙过来参观一下，看看就走。
　　反正仅仅也只是参观下菜肴样式，没必要去打搅那些孩子们。
　　对于绝大部分幽灵而言，“身体里没有血液”、“无法吃东西”这些是他们最反感、痛苦的事情——这些标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，他们早已不属于这边这个世界了。
　　当然，并非所有的幽灵在个人礼仪方面都那么的优雅。
　　少部分的幽灵倒也想过穿梭在学生们之中，张大嘴在食物中游荡，填补心灵空虚。
　　只不过，通常还没等他们飘到用餐区域三英尺的位置，一个矮小的幽灵就会突然从地下、桌子、天花板上钻出来，停在他们面前的空气中，翘着腿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。
　　“抱歉，你不能从这里通过——”
　　它漂浮在半空中，一副坏样的阔脸上龇牙咧嘴地露出笑容。
　　皮皮鬼，霍格沃茨的传说级“镇宅”精灵。
　　它和周围的那些幽灵不同，不是苍白而透明的。
　　恰恰相反，它戴着一顶鲜艳的橘红色晚会帽，这与它面前的那名愁眉苦脸的肥胖幽灵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，仿佛是老旧默片和全新高清投影汇聚在了一起。
　　“我只是想从这里传过去试试，并不会影响到学生们用餐。”
　　胖乎乎的幽灵苦笑着解释道，“你知道的，反正我们是碰不到那些食物的……”
　　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　　皮皮鬼开心地咧开嘴，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。
　　“这可是神奇的霍格沃茨城堡！但是在这之前，你得先和我玩一个游戏——很”
　　“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——”
　　听完了皮皮鬼的话，肥胖的幽灵重重地皱起眉头。
　　他不过是看在“差点没头的尼克”面子，才过来参加尼克五百岁忌辰晚会的。
　　此前在他其他幽灵的宴会上，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刁难情况——幽灵之间很少会发生什么争执，毕竟大家都是幽灵，谁也没资格、也没能力为难谁。
　　“嘘，我建议你要么别去那边，要么最好按皮皮鬼说的玩法做……”
　　就在这时，肥胖的幽灵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。
　　他困惑地转过头，只见一名胖乎乎的小修士模样幽灵有些无奈地说道。
　　“它是皮皮鬼，霍格沃茨之中专门搞恶作剧的幽灵，哪怕是教授们也拿它没有办法。如果让它生气了，你今天可能就要倒霉了……除了血人巴罗之外，学校里它谁也不怕。或者你可以试试向巴罗先生求助，如果是他的话，应该可以让皮皮鬼收敛一些。”
　　“血人巴罗？”
　　肥胖的幽灵顺着胖修士的指引看了过去。
　　那名骨瘦如柴、身上沾满银色血迹的幽灵还杵在舞池中央，周围空着一大片。
　　“呃……还是算了吧。”
　　肥胖的幽灵颇为勉强地笑了笑，支吾着说道。
　　相比那位凶神恶煞的先生，眼前这个恶作剧的小鬼还是好沟通多了。
　　“那好吧，你打算玩什么样的游戏？”肥胖的幽灵问道。
　　“非常简单，真心话大冒险，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，你自己选一个吧。”
　　皮皮鬼说，兴奋地从怀中取出一份透明的契约，眼睛忽闪忽闪着。
　　“不要妄图作弊哦，要签契约的哦……”
　　自从前段时间加入了“卡斯兰娜小姐阵营”之后，皮皮鬼很快体会到了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可怕的“混世魔王”的有趣——相比起那些古老的恶作剧方式，艾琳娜在整蛊、搞事情上简直太厉害了，最美妙的是，艾琳娜的计划每次还能在规则的边缘起舞。
　　最关键的是，艾琳娜从来不畏惧什么权威，或者要考虑什么大局
　　譬如说今天晚上的忌辰宴会，皮皮鬼领取的“任务”就特别让它开心和喜欢。
　　【在幽灵区捣蛋，可劲儿折腾、为难那些打算过来‘吃’东西的家伙。】
　　要知道，这可是作为忌辰晚会主办方提出的要求。
　　艾琳娜特别承诺过，只要不影响那些放在餐桌上的食物，皮皮鬼大爷今天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，如果血人巴罗和差点没头的尼克有意见，她会帮忙过来解决的。
　　驻院幽灵可不仅仅只是个称呼，这同样也是一份责任。
　　作为四院行走的艾琳娜可是有太多方式施压了，血人巴罗也得给她一个面子。
　　“呃，不至于吧，玩个游戏还得……签契约？”
　　肥胖的幽灵嘴角抽了抽，苦笑着从皮皮鬼手中接过那份契约。
　　紧接着，他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。
　　【幽灵食物·甜（限量7/10）】
　　“这是真的吗？”肥胖的幽灵不可置信地轻声问道。
　　“你猜，玩不玩游戏？反正……”皮皮鬼狡猾地眨了眨眼睛，作势要收回契约。
　　“玩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与此同时，另一边。
　　艾琳娜等人早就取完菜肴，找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。
　　“怎么样，桃金娘，能尝到些许味道吗？”
　　女孩子们都没有先开动，而是颇为好奇地看向飘在一旁的桃金娘。
　　在她脸庞前半英寸的地方飘着一块浅黄色奶酪，在艾琳娜的强烈怂恿下，桃金娘鼓起勇气张开嘴，傻乎乎地朝着奶酪咬了一口——当然，没有任何意外地发生了穿模现象。
　　“……这，这太不可思议了吧？”
　　桃金娘愣了足足好几秒，猛然睁开眼睛，不可置信地小声惊呼道。
　　紧接着，她飞快地继续在那团奶酪上用力地咀嚼着。
　　但是无论桃金娘如何咀嚼，如何调整角度，那股浓郁的香甜味道都没有重新出现，就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只是一个幻觉一样。
　　还没等桃金娘开口询问，她耳边传来了艾琳娜平静的解释声。
　　“好啦，别费劲了……这块奶酪已经被你吃完了。”
　　“吃完了？可是——”
　　汉娜困惑地看了眼那块依旧飘在桃金娘脑袋里面的奶酪。
　　明明一口都还没动过嘛，怎么就吃完了？
　　“我猜艾琳娜的意思是幽灵菜肴那部分被吃掉了，这就好比是魔药一样，属于魔法的那一部分发挥了作用，原本作为载体的部分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。”
　　赫敏很有见识地分析道，她皱起眉头，仔细打量着餐桌上别的食物。
　　“问题是，到底怎么……”
　　无论她怎么看，也没能发现猜想中的“幽灵元素”。
　　在格兰杰小姐的视线中，这些食物除了看起来稍微奇怪些，与艾琳娜此前烹饪的那些菜肴也没有太多区别，那么秘密多半就藏在烹饪过程、选材这些方面了。
　　“唔，奇怪，只有一瞬间的甜味么？”
　　艾琳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轻轻打了个响指。
　　下一刻，一块涂抹着红色辣酱的豆腐乳从餐盘中飘了起来。
　　“那么这次试试这个，桃金娘你用舌头在边缘舔一舔，不要一口吃完。”
　　“咦？好的，我明白了。”
　　桃金娘飞快的反应了过来，用力点着头。
　　不同于第一次品尝“幽灵菜肴”的不在意，她这次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，在那块看起来似乎很辣的不明方块上轻轻沾了一下——无论是什么味道，对于她来说都太宝贵了。
　　在没有触觉、味觉、嗅觉的世界中生活了几十年后，这简直不亚于半个新生。
　　这次，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“味道”。
　　那种咸咸的、仿佛吃了一口盐的感觉迅速从口中蔓延开来，伴随着些许记忆中从来没有的奇怪味道，宛若触电般地传遍了全身，她眼中头一次泛起了幸福的泪花。
　　“怎么样，怎么样——咸还是辣？唔，描述一下？”
　　艾琳娜迫不及待为问道，眼里写满了兴奋。
　　显而易见，从桃金娘的反应来看，这种幽灵菜肴也算是创作成功了。
　　由于担心皮皮鬼“谎报军情”，以及考虑到皮皮鬼的特殊性，她并没有完全采纳它在初步试菜之后的反馈信息，她和皮皮鬼两人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是充满了互相哄骗的。
　　况且，不同于正常幽灵，这只“霍格沃茨精灵”本来就可以在虚实间自由转化。
　　“唔……好像只有咸味……”
　　桃金娘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道，试探性地往前又咬了一小口。
　　“这次有味道了！嗯，我非常确定只有咸味，至于味道很奇怪，有些淡淡酒味，先是浓浓的咸味，最后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回甜，还有软豆子的香气……”
　　“原来如此，这次控制变量得非常成功，我大致有些猜测了——”
　　艾琳娜摇了摇头，若有所思地在餐桌上敲了敲手指，似乎在书写着什么东西。
　　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，“幽灵菜肴”与魔药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，它上边的魔法力量并没有魔药那样均衡，它更像是以固态附着在实体上，一旦被碰触之后就会……
　　“那么，桃金娘……你试一试，直接用手去触摸它呢？”
　　“没有任何反应诶——”
　　“灵体存在感知分区的情况？这倒是一个新发现……之后可以作为课题试试。”
　　艾琳娜自言自语地说道，默默在心中的研究课题上记了一笔。
　　反正有了这个对于幽灵“特攻”好感道具，后续研究工作根本不缺“志愿者”，伴随着晚宴结束，霍格沃茨新特产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幽灵界。
　　“谢谢你，桃金娘——接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，你可以安心享用菜肴了。不过如果吃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，或者是没有味道，还是记得给我说一声。”
　　艾琳娜收回思绪，微笑着朝着桃金娘点点头，手指轻轻弹了弹。
　　那两块“被吃掉”的奶酪和豆腐乳重新落回了餐盘，单独放在了一个小角落。
　　在非魔法界的不少传说中，幽灵吃过的食物活人最好不要食用，但艾琳娜并不确定这个到底是迷信，还是有一定魔法依据的——这些东西还是先去投喂阿兹卡班的囚徒吧？
　　反正这个东西是无毒的，哪怕有什么风险，那也问题不大。
　　倘若她没有记错，貌似小天狼星的那位堂姐应该还在监狱里面呆着。
　　作为一名冷酷无情的魔王，她可不会去怜悯某些疯癫癫的女巫——如果不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榨取价值，以及从全局方面考虑，她早想办法就斩草除根了。
　　“可是，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……这些食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啊。”
　　桃金娘感激地看了一眼艾琳娜，有些困惑地轻声问道。
　　倘若可以用好感度数值来体现的话，她对于这名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小女巫，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好朋友90%的范围，唯一的问题不过是桃金娘心中小小的自卑作祟。
　　“很简单，是魔法哟，我在里面加入了魔法。”
　　艾琳娜竖起手指，得意地晃动了一下，在一众小女生迷惑的注视下轻声说道。
　　“首先是我在魔药学上得到的提示，魔药成形的本质在于概念嫁接，这也就意味着巫师可以赋予物质抽象化的魔力；第二，部分魔药可以作用于幽灵，巫师可以看到幽灵，这也就以意味着，魔力可以作为桥梁连通两边的世界……”
　　“第三，魔药和烹饪，在某些方面是相通的——那锅河豚鱼片汤就是最好的证明。”
　　艾琳娜停顿了几秒，依次点评着餐桌上那几样来自“幽灵餐区”的菜肴。
　　“卡苏马苏乳酪，在某些地方又被称作是活蛆奶酪。卡苏马苏奶酪的原材料使用的撒丁岛上本地的羊奶，含脂量更高，做出的奶酪相比起来拥有更浓郁的奶香。不同于常规奶酪的发酵过程，它是通过苍蝇幼虫在里面完成发酵……从化学角度，其实差不多……”
　　她瞥了一眼脸色开始变绿的一众小萝莉，平静地掰开一块奶酪。
　　“奶酪蝇幼虫的消化过程会分泌酸，可以有效地促进奶酪中脂肪的分解，并且呈现出松软的多孔洞层结构——倘若在这个过程进行魔法干涉，就可以完成附魔。这其实与‘治疗疥疮药剂’的熬制过程有几分相似，不过把鼻涕虫换成了蝇幼虫。”
　　“而在完成了基础的发酵之后，高温、冷冻、或者其他魔咒，可以完美地在一瞬间杀死所有幼虫和蝇卵，并且赋予它一层‘死亡属性’，至于最后……清理一空。”
　　艾琳娜舔了舔嘴唇，掰下一小块“魔法卡苏马苏奶酪”塞入口中。
　　为了完成最后的那一步工序，她召集了数十名“圣徒”，联合格林德沃一起，在霍格沃茨上空朝着这堆可爱的小奶酪施展杀戮咒——她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老爷子们的。
　　不得不承认，奶酪蝇幼虫的自然加工让“魔法卡苏马苏奶酪”得到了额外发酵。
　　刚入口时是稍些辛辣，但是随着辛辣感褪去，整个口腔瞬间会被浓郁的奶香所包围，可惜那两个顽固的老家伙严令禁止她喝酒，这时候如果能来一杯高度数红酒……
　　“唔，这种奶酪很适合搭配这个一起来吃，酸奶——同样是发酵品，你们就当是经过特殊变质处理的鲜牛奶好了——在霍格沃茨之中或许比较罕见，但麻瓜们经常喝。”
　　艾琳娜伸出舌头，在嘴唇上下舔了一圈，幸福地眯起眼睛。
　　而另一边，桃金娘也有样学样地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自己那杯粘稠的白色液体，脸上露出一抹无比幸福安逸的神情，天啊，这简直是是太好吃了！
　　在这一人一鬼的影响之下，另外几名女生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。
　　真的，那么好吃吗？
　　与此同时，不远处的幽灵餐桌边上忽然发生了一场骚动。
　　仿佛有谁在那边发出了一阵惊叹，紧接着，数以百计的幽灵开始朝着那个方向飘过去，晃眼一看好像是有什么人释放了一个强力的魔法，正在吸走他们一样。
　　“看样子，那边的第一轮试菜也开始了啊……”
　　艾琳娜嘴角微微扬起。
　　她差不多已经可以想象到，接下来的晚宴会多么疯狂了。
　　倘若说桃金娘这样才只有五十年“鬼龄”的萌新幽灵都会震惊得流泪，那么诸如尼克、胖修士、甚至于巴罗那样的积年老鬼，又会表现出多么让人期待的神情呢？